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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黎忘年和明天的盐

这次采访的契机是小树和小朱“一时兴起”办的一场演出「From the Grave」,原本是叫我写文案,可鉴于对自身文案水平的自知,我主动提出换岗,承担起本次演出的采访工作。不妨直白地说,这就是一篇催票文章。所以,划重点:4 月 4 日清明节当天,在上海,阵容为 The Molds、明天的盐、固体李逵和戒尺。四支乐队都是实力派,看了不吃亏。

广告打完,话说回来,本次采访的主角是黎忘年,明天的盐乐队的吉他手和主唱。我第一次记住黎忘年这个名字,是在 2018 年,他以个人名义发行专辑《出来了》,这些作品配器简约,音色冷峻,中文词作的情绪颇为真诚,还蛮让人眼前一亮。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曾是智齿和切两支已解散的乐队的成员。没过多久,他便组建了现在这支乐队——明天的盐。

迄今为止,明天的盐独立发行了两张 EP 专辑《西文街十月二十六》和《灯和蓝》,延续智齿与黎忘年此前风格的同时,也多了一些温度(虽然也没有暖到哪里去)。去年明天的盐巡演的时候,我看了北京站,尽管黎忘年在采访的时候说那场没演好,但我依然觉得明天的盐现场表达比专辑还要真挚。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有了采访他们的想法,直到这次。因为是微信语音完成的采访,缺少实时的细节,我就偷懒,整理成访谈形式。和以前一样,文章很长,各位谨慎阅读。

此刻,明天的盐应该正在广州录制他们的第一张全长录音室专辑,也祝他们录音顺利!

「生活」

艾舒:你现在是在杭州吗?

黎忘年:对,我在自己家里。我是辽宁盘锦人,一个小城市,我从上大学就过来杭州,零七年一直生活到现在。没有到老炮的程度,但也挺久了,岁数也不小了。

艾舒:看采访说你之前在大学教书,但前两天听朋友说你辞职了?

黎忘年:没有,我这个学期还在上课,不过我有辞职的想法很久了。要简单地说理由,是不想在体制内待。但实际上如果看工作时间,现在这个工作很适合玩乐队,每周去个两三天,也不是整天,而且只要去上课就好。

但我感觉待在体制内,烦人的东西越来越多,比方说检查的时候,你要搞一些没有意义的材料。尽管目前做老师,我课堂上讲的东西、上课的方式,或者一些我表达自己的部分,目前是没有限制的,这是比较好的一点。但按社会的形式和趋势,思政化越来越强,或许有一天不管上什么课,你都得保持一致的价值观。

艾舒:你是心理学博士毕业,你现在教的是心理学专业内容吗?在学校不承担科研任务?

黎忘年:对,我当初来这个学校就是因为它不需要搞科研。我是一个没有志向的人,比如现在玩乐队,我不把它当作志向,我做一切都是为了快乐,不会给自己设定一个一定要达到的目标。这听起来很懒散,有时候我也嫌弃自己懒散。实际上也还好,生活还挺充实的,比如最近为了录音做准备的事情我也都会做,每天也会练习。

很多事情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读博士也是。大三的某一天,突然感觉要毕业了,我对社会感到恐惧,当时想法很简单,不想工作。我实习过,觉得工作好累,就不想上班。我本科在浙江大学,又因为心理系在浙大属于理科,本校保送的名额挺多,我就偷懒,觉得自己应该能保送上,就决定保研,走一步看一步。

艾舒:那你报志愿是怎么想到选心理学专业呢?

黎忘年:其实我大一学的是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报志愿的时候看着这些专业名词自己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我想报的是环境工程,我以为它是做环保的,我当时觉得搞环保很有意义。但我爸找了一个专家忽悠我报电气工程,我就报了。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想学工科,大二我就转专业了。

心理学也是在学校里才接触到的。班里选班委,心理委员一直没人竞选,我一时好奇举了手。后来学校搞了两天培训,有老师来上课。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心理学,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也没有读过心理学相关的东西,发现好像还有点意思,后来就转了专业。其实今天的我觉得当代心理学也没啥意思,但荣格很有意思,我觉得心理学只有荣格最有趣,其它都可以不用看。

我觉得我学的这些东西从来没有进入过我内心深处,只是为了满足外在的要求。从小我也是个好学生,因为在学校的环境里,如果学习不好的话,家长老师会找你麻烦。我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只是让他们满意,不要找我麻烦。除此之外,比如听歌、弹琴、看书,这些才是我内在的东西,我不能跟他们交流,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艾舒:你内在的兴趣是什么呢?音乐吗?

黎忘年:对,我觉得人类社会没有什么意义,只有音乐有意义。

「音乐、创作」

艾舒:我看一篇之前的采访里说,你最早开始写歌是高中,弹的木吉他。后来大概是 2013 年的时候,自己有尝试做一些偏民谣方向的创作。这些经历大概是什么样的呢?

黎忘年:对,我第一首歌是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完成的,可能只会弹四五个和弦。民谣的阶段是大学本科期间,2013 年这个阶段已经快结束了。早期的创作会有一种无意识的模仿或者套路,那个时候没有后来的麻油叶,是周云蓬、小河、张玮玮这些人,有些年轻人包括我自己会喜欢他们的东西,可能曾经想要模仿、翻唱一些他们的歌,比如野孩子,想做一些民谣的东西。但实际上现在回头去看,我们这代人并没有他们那种的文化根基。

那是我的一个探索阶段,认识了当时的一些朋友,后来我跟这个团体可以说是“决裂”了。这个“决裂”不是指人际关系,而是音乐想法。民谣对我来说只是阶段性尝试的东西,我有一直在加深自己的聆听,一直在写歌,学习一些新的音乐技能。在这个过程中,我就和他们分开了,大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艾舒:这种转变是由什么因素引发?是你听歌的变化,还是什么?

黎忘年:听歌的影响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当我有了一些探索之后,就觉得这不是我想要做的。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是,我的创作形式发生了变化。一开始我只会弹木吉他,没有接触到制作。我先是在电脑上学会了一些基本的音乐制作方法,也就是做鼓和贝斯。我不用再抱着木吉他弹唱写歌,可以在鼓和贝斯的框架上写歌,然后那段时间我正好领会并喜欢上 Joy Division。而后朋恰好是以鼓和贝斯为骨架,吉他只是一个点缀。

以往我虽然也会唱一些乐队的歌,但我只能一个人弹木吉他,做一些改编,但你完全没办法达到它原本的感觉,所以创作形式的转变对我还蛮重要的。有些东西被点燃了,我就有了动力和干劲,想要自己组一个乐队,就是智齿。

艾舒:你做智齿的时候还在学校,当时浙大的音乐氛围是什么样的呢?我还比较好奇。

黎忘年:这是个挺有意思的问题。智齿的那张专辑《街头仪式》的第一首歌「地下室」是一首纯器乐的,但我在歌词页里列了很多名字,智齿、THC、碎屏、子夜电视、枕头人这些,都是我们当时在同一个地下室排练的乐队的名字。

我们大概有十一二个人,人员也是交叉轮换,可能你同时当两个乐队的贝斯,或者两个乐队的鼓手,或者你在这儿是个贝斯,在那儿是一个吉他。很多校园乐队是翻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几个乐队一上来就搞原创,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那应该是我年轻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大家一起喝酒,一起排练。

艾舒:这段经历听起来很好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合适的排练室呢?

黎忘年:是从社团“骗”来的。我不知道那个地方还在不在,但社团肯定还有,叫文琴艺术团,是浙大的一个校级艺术团,有交响乐、民乐什么的。当时他们说要搞一个电声乐队,本来学校里的乐队都是野生状态,排练室都是自己搞的,没有一个官方的。艺术团就像是招安一样,让学校里所有的电声乐队报名,然后给了一个大的地下室用来排练。其实那个地下室非常大,你都可以在里面打羽毛球,只是高度可能不太够。墙上没有贴任何东西,声学条件很不好,混响很大,声音很糊。

艺术团管理很松散,本来说我们在文艺汇演的时候出点节目,但后来也不怎么管我们,反正我们就白白得到一个排练的地方。大家互相约好时间,错开排练就好,还挺吸引人的。

艾舒:确实挺不错。而且我在采访里看到说 Snapline 在 2014 年的时候去浙大演出过?他们当时怎么会去学校演出呢?

黎忘年:我天,这都是青春回忆。没想到会聊这么多以前的事情,其实我不太喜欢回首往事,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演出谁搞的我也忘了,要么是一个热心乐迷,混圈子的认识的人多;要么就是很有钱的人。或者两者兼备。当时还有一场叫热唛音乐节,在学校操场搞的,有重塑和宠物同谋什么的。重塑刚演一首歌还是两首,保安队长上来说你们不要演了,有人举报,然后就没演了。

艾舒:那我们回到现在吧,你现在一天的生活大概会是什么样呢?

黎忘年:我周一、周二有课,除了上课之外,我每天一般是两三点睡觉,十点、十一点起床,然后洗个头,吃饭。只要有空,我一定会做一组简单的瑜伽,同时听 CD。另外是练琴,以前没有每天练琴,最近一个月为了录专辑,每天会练一两个小时。第三个是打乒乓球,我有个室友,我们会去小区里打乒乓球。我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这三个,其实我的生活状态还是挺懒散的,也都会打游戏、看电影、看漫画。

艾舒:用在创作上的时间呢?

黎忘年:创作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固定时间的东西。这话讲起来有些装逼,但确实是这样,我从来不努力写歌,我只需要待着,总会有那样的时候,我会开始写歌,它会来找我。创作在我看来,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艾舒:你没有遇到过瓶颈期吗?

黎忘年:没有,因为我从来不努力写歌,如果它不来找我,我就不写。但到目前为止,它一定会某个时候来的。而且可能在百分之七十的情况下,是我比较低谷的时候,它会出现。

艾舒:从创作角度看,你觉得智齿、切、你的个人计划和明天的盐,有什么不一样或者共通的地方吗?

黎忘年:我觉得从智齿到明天的盐是有延续性的,而切对我自己来说,是一个失败的探索,但它留给我很多东西。智齿更青春,代表了那个阶段更年轻的自己。到明天的盐呢,有一个转变是我开始可以接受一些自己的比较柔软的部分。个人计划对我来说情绪更私人,会更感性。但这些变化不是我主观上的选择,做个人计划是因为我没有组起来乐队,所以我只能搞搞个人录音,但我现在有了明天的盐,我就不会去发个人的东西了。而这些作品反映的都是我当时的经历是我人生阶段的记录。

艾舒:你的个人计划在 2019 年发过一张专辑,为什么没有考虑说就纯粹以唱作人的形式来进行创作呢?

黎忘年:因为我不想当卧室音乐人,我想演现场。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演过几次,但我不喜欢。你放出来的鼓和真鼓没法比,是因为一定要有它、但没办法才用电脑放。现场有 program 的乐队,我体验都不太好。

艾舒:当时你是怎么组建的明天的盐呢?现在这些成员是怎么找到的?

黎忘年:我想想,我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我为什么就开始行动起来要做一个新乐队呢?其实我一直是想组的,但为什么就在那个时候开始招人?我也不知道。

我们吉他手是我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的,以前不能说是很亲密的朋友,只是认识,知道他弹吉他,一直留有印象。中间他去台湾读硕士,我们很久没有联系。有天得知了他回杭州工作,等我有组乐队的想法的时候,我就找了他。

我们鼓手是朋友圈认识的,不知道在微信上通过哪个朋友加的好友,没怎么聊天,后来有一次看她朋友圈分享冷热兄弟,就渐渐有印象,感觉她音乐品味不错。也有一天她分享的东西让人知道她在练鼓,刚好我在想组乐队,就问了她,她说她是个初学者。她就是在我们玩乐队的过程中,靠这段时间的苦练,从初学者变成一个现在还不错的鼓手。但我始终觉得,你玩乐队技术那些是次要的,基本的门槛应该是你的审美,大家组乐队审美要合得来,更深层次的是人要合得来。

我们换过贝斯手,一开始是一个男生脚脚,年纪比较小,我和他认识的经历也挺神奇。当初还是在玩切的时候,我还是租房住,小区外面有一家全家。有次我去买东西,店员就和我打招呼,说你是黎忘年吗?我说是,他说他看过切的演出。我们是这样认识的,后来知道他弹贝斯,就找他来。

但后来脚脚赶上毕业,也面临一些家庭的压力,自己比较迷茫,反正各方面的。加上我们现在的贝斯手婧婧之前是智齿的贝斯,从法国回来了。我也坦白地和脚脚讲了换人的事,他也觉得生活的事情也使得他要走,刚好可以有人顶上来,乐队不用停滞也挺好。

我现在就觉得我们四个人特别好,如果哪一个人以后不玩了,我们乐队就解散。如果我们乐队某一个人换成了其它人,我其实无法想象。

前面那句话还是不要写了,有个谁离开了无法想象可以写,轻易解散还是不要写了。我知道我可能在网友的心里印象不太好,搞了这么多解散,我自己都清楚,但我不会因此改变。

「明天的盐」

艾舒:你们现在排练频率大概会是什么样?平时的话,不是现在这种要录专辑之前。

黎忘年:因为我们鼓手在上海,所以我们一般是周末排一天,排得久一点,从中午到晚上。

艾舒:你们大概的创作模式会是什么样?是一起排,还是说你会先出一个 demo,然后大家一起磨?

黎忘年:大家一起排。我们现在是这样的,可以划分为三步。第一步是没有 demo,可能是一个重复的 riff,任何人发起也都是可以。然后我们拿这个东西在排练时一起来随便排,如果感觉不错的话,我们真正的从创作角度来个几遍,试图把它框定到某个感觉里去。这样可能不会进行太多遍,然后用手机录下来。这是第一步,都是从一个很小的动机发起的。

第二步,我会回去确定歌曲的结构。因为我感觉要在排练房确定一首歌的结构是比较低效的,虽然不是不可以。我们也有一首歌《夜光》的结构是大部分在排练房确定的,它还没有录音室版,但其它歌都不是。

歌曲的结构是 Joy Division 带给我的一个很重要的音乐性上启发,他们弹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但比如 “Ceremony” 这首歌,它的结构非常好,不是那种很无聊地有着明显主歌、副歌上去下来的那种,它很微妙。比如它某一部分可能是一条直线,另一部分可能会稍微有些起伏的变化,几个线条彼此照应,不是那种简单的各部分一起忽上忽下的方式。好的音乐作品是有它独特的结构的。

所以这部分我会自己完成,比如我会安排这里的鼓要加一些东西,或者这里的贝斯需要怎么变化,但具体怎么打、怎么弹还是他们来定,我只是提供一些参考。这部分是我在电脑上完成的。

第三步就是我们拿 demo 去排练,排的时候每个人一定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加进去,有些歌可能会在第二步、第三步反复来回,到最后可能跟一开始的 demo 很不一样。因为你在排练之前无法预料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感觉。

艾舒:接下来这个问题是我最近录播客的一个职业习惯了,想要让你拿一首现在已经发过的歌来举例,比如「雨朵」,这首歌我个人蛮喜欢的。你还记得这首歌最初的动机或者灵感吗?

黎忘年:这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

是我在家等一个人,我等得很焦虑,这是她第一次来我家,我和她并不是很熟。是一个女孩,我们之前在演出场地见过。我们后来没有爱情,我们做了一小段时间的朋友,现在联系也很少。我们都有各自人生的问题,可能在我们还不熟悉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些东西。那是中午,她下午要来,我在很焦虑的时候拿起吉他,就有了这首歌的雏形。包括最核心的主歌、副歌的弹唱,歌词大意也差不多了。它是一个非常紧绷的状态下写的,大概用了半小时。

每次问歌怎么写的,我肯定会讲一些很私人化的东西,我其实不喜欢,因为我觉得这些不重要。某首歌怎么来的不重要,灵感就像是一个烟花的引信,但它只在我这里可以点燃烟花的线,它对其他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搜我喜欢的乐队的人生故事,因为我相信我已经在他们的作品里听到了他们最深的经历,会比现实当作发生的事情还要深的。

艾舒:我能理解你的说法,但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是比较喜欢“知人论世”的。因为我觉得当我了解一支我喜欢的乐队的经历和背景之后,我更能将他们和作品联系起来,我更能获得一些更深的东西。所以我们的看法可能会有些不一样,也有可能你是从创作者角度出发的,我是从乐迷角度出发。

黎忘年:我刚才也在反思,我特别喜欢 Lou Reed,我也买了他的传记,实际上我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可能我也挺自相矛盾的。可能就是懒吧,懒得看太多字,听比较容易。

我还想到一点,可能是因为有些人利用这些故事去过度营销,有一些我讨厌的营销给我留下了负面印象。他们会去特意包装和标榜一些东西,对于好作品,我会觉得他们是在曲解和标签化,对于差的作品,又受到名不副实的追捧。比如一些大公司出来的乐队,文案看着特别靠谱像样,其实特别无聊。我对这种推广的方式很反感。

艾舒:那你会怎么看《乐队的夏天》这种节目?

黎忘年:节目本质是邪恶的,唉,但我也看了,因为里面有很多我年轻时候喜欢的乐队,刺猬、Carsick Cars 的现场我看过好多次。感觉很复杂,一言难尽,你能看到资本,能看到这个时代的样子。

艾舒:对,其实我也好奇的是,现在最近这一年多杭州看起来非常的热闹,演出也很多,你会怎么看现在杭州的音乐场景呢?

黎忘年:可以说《乐夏》做了一件好事吧,让听乐队的人变多了,多少算是有了一个风潮。即使是好多没有上《乐夏》的乐队,他们赚的钱也变多了,因为现场买票的人变多了。早先的时候杭州的 Livehouse 只有酒球会,之前也有过一些,比如旅行者酒吧,后来也开不下去了。但是现在 Livehouse 都开起来了,除了酒球会,还有 Loopy、Mao 和另外一个我没去过的地方,那里也很大,前段时间又开了一个天目里。这都是相辅相成的,受众群体多了,Livehouse 也多,声音条件和专业度也都在提升,都挺好的。

但你说,这些和我们的乐队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乐队要考虑的事。比如说其实今年已经有好这种拼盘的多主办方来找我。我们乐队发了两张 EP 之后,从去年《乐夏》以来,微博上给我主动给我发私信的各种各样主办方还挺多。大部分我都拒绝掉了,好多拼盘都不想演。一开始接过一些,后来觉得没意思。他们有几个问题,一个是海报难看,或者拼的风格很不一致很奇怪。海报难看,你可以说是我太挑了,但第二个问题,如果是我们一起演拼盘,我希望这些乐队是我们比较喜欢的,或者起码是我们能听得下去的。

有些主办方就太商人心态了,根本就不懂音乐,我觉得这样的话就不要当音乐主办方。我不是一个批判家,但确实社会文化环境就是这样越变越糟糕的。如果你只看票房的话,一切都服从于数据的话,你去搞什么都可以。

不过,我觉得我能底气这么硬地讲,还是因为我自己很清楚,我们乐队几个人都上班,不缺钱。这是很重要的。我要是很穷的话,我还挑这挑那,挑什么海报?但是,既然我们不缺钱,我们就没有必要去迎合。

艾舒:时间可能差不多了,我们再说说你们接下来要准备去录的这张专辑?你看有多少是可以透露的?

黎忘年:专辑有 10 首歌,5 首是之前 EP 里面有的,会有些不同程度的小改动,5 首是新的,网上没有录音版的。另外,专辑制作人是杨帆,我们很期待。这个期待呢,我们也和朋友聊过,提到杨帆给我们当制作人。他们给我们一些提醒说,杨帆不是一般人,你们要做好可能发生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

艾舒:你们以前做专辑都没有请过制作人,对吧?除了最早智齿的那张《街头仪式》。

黎忘年:我们之前两张 EP,我不把它当成一个正式的作品,因为我们也没有做实体。两张 EP 都是我们在排练房半同期录制,我自己混的。只是想要网上能有一个录音好听些的 demo,我是这么看待的。所以对我来说,这次才是乐队的第一个正式的录音室专辑。我不知道过程会不会顺利,但我相信会发生很多事情。

智齿那张怎么说呢?算是我跟杨老师各做一半。我对其中的细节有提一些自己的想法,因为有些混音的东西通过语言交流其实很麻烦,根本无法描述这个程度或者什么样的感觉。但杨老师人也很好,后来我就说能不能把现在手头的工程文件发我,我来继续混,然后他就直接发给我了。所以是前半段他先混,混完再交给我去改,这张专辑的混音是这么完成的。它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也都是我们当时水平的反应,没有办法。

艾舒:那我还挺期待你们这次的成品,先祝你们录音顺利,以及接下来的那场演出也顺利。

黎忘年:对,我最喜欢的国内乐队就是 The Molds,我非常开心能和 The Molds 一起演出。

——— 2021 年于北京亚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