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和生活,是暴力香槟的诗意
有些遗憾,这篇文章没有能当面采访。原本九月初的「雜草’22」有邀请暴力香槟参演,但临近演出那周深圳新发疫情,过去广州我将被赋红码(很快被更正为要求居家三天三检)。我给纪子元发消息说自己可能看不成暴力香槟的演出时,她回复说她和丁小龙正研究怎么翻墙出小区。因为石家庄也发生疫情,她俩被临时封控在家中。最终是暴力香槟和我都没有能去到雜草的现场,痛失网友线下见面机会。
撰写采访之前,我给纪子元和丁小龙通过两次电话,加起来三小时,不算多,我们聊的内容却不少。其中的一些有趣的瞬间并没有能被写到文章里,比如他们家小猫的故事以及丁小龙曾经开过的一家“多功能的”实体店。那家店丁小龙从 2015 年开到了 2017 年,从摄影工作室到餐厅酒吧和文身室,历经数次转型也没能逃过闭店的命运。
聊起那段经历,丁小龙有些唏嘘,很累但也很充实,很多如今的朋友都是在期间认识的,其中就包括纪子元(他俩在八月结婚了,给对方的礼物是文身戒指)。关于开店的时光,他用了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形容:“现在想来那段时间还是挺奇妙的,经历了很多神奇的事情,就是当时太辛苦太累,信息量太大,没有时间去回味。就像电脑上给你一个特别大的压缩包,电脑性能不够,解压不出来。”
我也喜欢用比喻来形容一些自己没办法直接描述清楚的事物。比如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暴力香槟的音乐给予我的感受,我会想将它类比为“成都的天气”,但这只有在成都长期生活过的人才会有所体会吧。那里大多数日子的天气是阴沉沉,抬头看见的往往是白茫茫的云层,当偶尔大风过境拂去盆地的云雾,才能看到澄澈的天空和干净的阳光,这样的日子便会变成你永远的珍贵记忆。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在无聊中等待快乐,在无意义里寻找存在,但生活的诗意却恰恰隐藏于日常琐碎的缝隙之中。
暴力香槟的音乐就像是我(们)的生活,看似平平无常,却总是会冷不丁地蹦出一些有趣的瞬间和恍然的诗意。我觉得凡是热爱生活的(荒谬的)人,都应该会喜欢暴力香槟。
暴力香槟游戏工作室
“龙哥最近在忙小区的事情——” 采访伊始,寒暄之际我问暴力香槟的成员们最近在忙什么,纪子元介绍说,“政府的福利项目要更换我们小区的楼栋管道、楼梯扶手之类的。但新换的管道质量特别差,在龙哥和几位特别热心邻居的努力之下,我们这栋楼的管道最后没有被改造。现在楼下在铺砖,计划是争取国庆前完成。龙哥每天帮忙联络,处理各种事情,属于一种监工。”
纪子元和丁小龙住在石家庄的裕华区,他们居住的小区最近正进行老旧小区改造。根据市里的政策,裕华区从 2018 年起,每年都有几十个小区被列入“改造名单”,改造项目包括绿化、给排水管网、阳台加固、消防设施等等。施工周期从四月延续至十月底——为不影响居民生活,一般会赶在入冬之前完成。
然而几个月前,丁小龙所在的小区由于承包方野蛮施工,引发了小区业主的不满。在后者纷纷投诉和上访之后,政府更换了施工团队,并且由业主自发成立了对接小组来与新来的施工方沟通,确定改造方案,热心的丁小龙便参与其中。
“把旧的设施翻新,其实不比新盖房子简单。”丁小龙举例,“比如增加停车位需要破坏绿地,每栋楼前面的情况不同,但施工设计只有一份粗糙的通用图纸。他们也不可能每栋楼安排人来衔接,所以我们只能主动地自发去联络。”
这两位暴力香槟乐队的主创所居住的小区,是一个有着上万居民的大社区,配套设施齐全。按丁小龙的话说,小区虽然老,但不旧,基础设施本身保持得较好,有些设施并没有改造的必要。
小区的事务直接或间接地对暴力香槟近期的工作进度造成了一定影响。除音乐创作外,纪子元和丁小龙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独立游戏开发,纪子元负责程序,丁小龙负责美术。
今年六月底,暴力香槟发行了乐队的第一张专辑《我想要一条纯正的尾巴》,紧接着便于七月中旬推出了他们的第一款游戏《乐队模拟器》。这是一款为乐队乐迷制作,聚焦乐队日常生活的建造经营类模拟游戏,他们通过网盘链接免费提供给大家游戏体验。
完成第一款游戏开发试水的同时,“暴力香槟游戏工作室”立马投身第二款游戏的创作。按纪子元的话说,新游戏将是一款“可以种菜、做饭,没有任何对话,玩起来舒适解压”的作品。新游戏的发行将比《乐队模拟器》更为正式,纪子元已经提前购买好游戏平台 steam 的上架槽位,就等游戏制作完成上架。
制作独立游戏的想法诞生于前年的疫情期间。那段时间小区被封,纪子元开始玩《这是我的战争》,这是一款以波黑战争期间的萨拉热窝围城战役(现代战争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围城战役)为背景的生存游戏,玩家扮演幸存的平民在被围困的城市里想尽办法生存下去。
这款游戏不仅好玩,而且和疫情刚发生时的生活境地相契合,让纪子元沉迷其中,没日没夜地玩。她不想睡觉,不想吃饭,内分泌紊乱了,玩得满脸是痘痘。“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好玩的游戏?”她说,“也是那时候,我萌生了自己做游戏的想法,太想做一个好玩的游戏了。”
夫妻档开发独立游戏并非没有先例,著名的《骑马与砍杀》系列最早便是由 Armagan 和 Ipek Yavuz 夫妻二人开发的一款“自娱自乐”性质的小游戏。对于暴力香槟的二人组来说,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学习画画而后又以美术生的身份进入大学学习动画的丁小龙,负责游戏的美术设计还算得心应手。游戏概念实现的难度在于纪子元所负责的程序部分——在这之前她并没有任何的编程的背景,她决定自学。
在丁小龙眼里,纪子元学什么都很快。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从入门到发行《乐队模拟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纪子元通过 bilibili 教学视频加官方文档,自学了基于 Unity 的游戏编程,因为看太多的教程视频,她的 B 站账号已经沦为“教程地狱”,算法推荐给她的全是各种游戏开发教学。为提高效率,她一度抛开教学视频,直接啃官方文档,边学边做,慢慢推进。
“(游戏开发)目前的进展可以说是非常缓慢,”当被问到新游戏开发进展时,纪子元说,“但也是有进展的。”
十元一斤的梨是生活的苦涩
“暴力香槟”这个名字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是在 2017 年,独立音乐人养鸡接受《抖腿俱乐部》采访时被问及最想合作的音乐人是谁,她回答说:暴力香槟。
起初,暴力香槟只是纪子元的个人计划,用于在虾米上发布她自己随手写下的歌曲。丁小龙在虾米上也拥有自己的音乐计划“胜利之尿泡”。偶尔,他会与纪子元共同创作,但直到去年演出,他和鼓手刘润芝(现名刘人工)才正式加入暴力香槟乐队。
纪子元写下暴力香槟的第一首歌是在 2015 年。读大学的她买了第一把吉他,刚入门没多久,便试着写下了「白痴馅的饺子」。这首歌后来收录于暴力香槟 2016 年二月的自制专辑《纯洁的音乐》中,再在今年的新专辑《我想要一条纯正的尾巴》中完成了重新录制。
「白痴馅的饺子」的灵感来自于纪子元学校三食堂的蒸饺——这是她上学的时候比较喜爱的食物之一。那时的纪子元对待食物的态度很冷漠,认为人只要没饿,就没有必要吃东西。对食物的冷漠也让她怀疑自己是个冷漠的人。
“可我不想做一个冷漠的人,我想要去关心——关心家人和朋友。”她说,“但我要刻意关心的时候,就显得很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痴馅的饺子。”
将个人生活的细节写入歌词,是纪子元创作的习惯与风格。除「白痴馅的饺子」以外,新专辑中的歌曲「十元一斤的苦涩」的启发同样来自于食物——由苦涩的梨熬制的糖水。
在做游戏开发之前,丁小龙和纪子元都曾是影视从业者。大学毕业之后,纪子元在北京做过一段时间的后期特效,后来和丁小龙一起跟剧组。「十元一斤的苦涩」这首歌便创作于电视剧《枫叶红了》的拍摄期间,这是一部由央视出品,在内蒙古取景,以扶贫攻坚为背景的电视剧,纪子元在其中担任副美术,丁小龙担任现场美术。
那时剧组在内蒙古工作,纪子元花重金买过一袋十元一斤的梨,回到住处一尝,没料想它万分苦涩,“像药片一样苦,只能煮成糖水吃”。加之拍摄的工作也十分辛苦,这袋梨化身成为生活的一种象征。以它为题,纪子元写下了「十元一斤的苦涩」。
“对了,那部电视剧最后把我的名字写错了,写成了记录的记。”她补充到。
新专辑中的「萤火虫」同样写于内蒙古跟剧组期间,是纪子元用来舒缓情绪的创作。萤火虫或许是一种美好事务的象征,因为纪子元说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活着的萤火虫。而歌词里唱着把各种东西“装进口袋”的灵感来自她爸爸。
“一直想拥有一些小小的可以放进口袋的可爱宠物。”她说,“我羡慕我的爸爸,爸爸小学的时候在口袋里养了一只小老鼠。如果我口袋里也有一只小老鼠的话,我一定会非常开心。”
至于丁小龙进入影视行业的契机,则更有几分巧合。
“小时候我妈老带我去北京看展览,那次是去北京看动漫展,看完回石家庄的火车上遇到一个在河北电影厂上班的人。”丁小龙说,“他平时也画儿童插画,当时是去北京签合约,火车上听到我和我妈聊的东西,他就忍不住过来一块儿唠唠。后来我经常找他,他也是漫画迷,家里好多漫画——就这么着认识的,但后来断了联系。”
“2017 年,我在电影院当服务员,正好遇到那人在楼下拍电视剧——”就这么巧合,于是两个人又恢复了联系,“完了之后,他找手下的一个人时不时地交一些活给我,做点插图什么的,过段时间感觉我还行,就把我带进组里了。”
丁小龙小时候有过电影梦,当导演,走红地毯、拿大奖。然而亲历过行业的艰辛之后,考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影视工作。他和纪子元跟过的最后一个剧组是《跨过鸭绿江》,当时他们的“老大”是刘晓莉,后者曾凭借电影《芳华》的服装设计提名金马奖,待人也很不错。但在丁小龙看来,老大的工作并不轻松。
“老太太跟我妈一样大,电影干一辈子像她那种程度不容易,但她在现场看着也是着急,烟一根一根地抽。”丁小龙说,“我现在三十多,如果跟剧组一年半载不回家,东奔西跑的折腾几年,我妈就七十了,假如生病住院,怎么办?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说就别干了,回家做自媒体吧,我们俩也都行。”
那是 2019 年底,恰逢疫情刚开始,他们忙匆匆从北京逃回石家庄,就此告别了影视行业。
“我们那时在北京的一个地方跟剧组住着,”纪子元回忆,“除夕的时候发生了疫情,看到新闻我们就赶回石家庄,然后被封在家里。幸亏我们果断,要不然就会被关在北京。”
让纪子元来表达一些纪子元的观点
“逃离”北京的纪子元在家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游戏主播,据说她曾用《泰拉瑞亚》中最弱的武器铜短剑通关了月亮领主——游戏中最难的 boss。
自由职业给予了她更多的闲暇,也让她想起来几年前丁小龙提过的一件事:给厂牌投一投各自的作品。纪子元把它记在备忘录的待办事项里,忙碌的生活让她一直没来得及整理。
直到去年春天,纪子元将“暴力香槟”和“胜利之尿泡”的作品小样,通过邮件发送给了兵马司,暴力香槟获得后者的青睐。因为作品数量足够,厂牌迅速地定下录音计划。于是从去年五月底开始,纪子元每周五坐火车独自去北京录音到周日,持续了大概六周时间。丁小龙因为参加瑜伽教练培训课程,并没有一同前往北京录音。
“从十二点开始录,录到下午七点左右。晚上我就去朋友家里,和朋友聚会。”纪子元说,“龙哥没去,他的部分是拿我们之前录的小样里的分轨,直接用的。”
专辑里的大部分作品是纪子元早期的个人创作,只有「松果体」是丁小龙和纪子元的共同创作。它也因此与纪子元个人风格有着些许差异,歌曲时长近九分钟,是其它作品的两倍,分为三个篇幅,主题天马行空却相得益彰。这首歌还是暴力香槟新专辑的首发单曲,手绘的油画封面印有C#程序游戏代码,算是某种对于他们正开发的游戏的暗示。
“有天我睡醒,龙哥说他编了一个曲,还没有词,我就听着那个曲即兴写的词。”纪子元想了想,又说,“不完全是即兴,中间的那段诗是我之前就写好的,是我小时候的亲身经历,当时想到就把它加了进去。”
那是一段让唯物主义者皱眉头的“灵异经历”,面对我略带疑惑的提问,纪子元很认真地回答说:“如实所述。”她见到鬼的时候才七岁,却并没有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忘了怕,因为当时的环境太安静,有种庄重肃穆的感觉。“但如果之后有人描述相似的这种场景,我会起鸡皮疙瘩。”她说。
有「松果体」的经验之后,纪子元和丁小龙开始更多地尝试共同创作,包括他们新近写的一首新歌。在纪子元看来,丁小龙写歌容易陷入伤感的情绪,而她更追求的是表达的“平衡”,希望通过语言对生活中的事物进行相对公允的描述。暂定名为「纪子元工作室之歌」的新作是纪子元基于丁小龙新写的一首小样改写完成。
“那也是一首很长的歌,有点伤感。”纪子元讲述当时的创作场景,“我们睡觉前就开始讨论这首歌。”
“她开始批评我,”丁小龙插嘴说到,“看我有点不高兴了。”
“我就说,哎,我们一起把它重新写一遍吧,让纪子元来表达一些纪子元的观点。”纪子元嘿嘿一笑,补充说。“我们就一句一句地改到大半夜,最后编出来一首我们都很满意的作品。”
永远和生活里存在着诗意
暴力香槟的歌词看似简单,平白无奇地记录着生活的日常,却时常从中蹦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诗意。
“可能很多人觉得我的歌词写得特别快,一会儿就写完,特别简单,特别容易。”纪子元斟酌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不是一个表达能力特别强的人,很难能在不违背自己想法情况下将一件事准确地表达清楚,有些歌需要考究很长时间才能写出来。”
「叶问」是纪子元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在写这首歌的时候,她还没有看过《叶问》的电影,她觉得这名字非常有诗意,希望写一首歌把这种诗意表现出来。
“当时我写完「叶问」,它就成为我心目中自己写过的最喜欢的一首歌,直到现在也是。喜欢的原因我也没办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纪子元思考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这首歌符合我心目中对‘诗意’的这个词的理解。”
这首歌通常是暴力香槟演出时的第一首曲目,现场版和录音室版有所不同。录音室版的编曲是来自杨海崧的创作,“只用十分钟完成、非常时尚的版本”。暴力香槟没有办法现场呈现这首歌的编曲效果,因此现场版的设计是纪子元一个人弹吉他,与另外的乐手如丁小龙、刘润芝来一起合唱。
“我演出的时候真的很紧张,这首歌会让我放松,我觉得也会让大家感到放松吧。”纪子元解释把这首歌当作开场曲的原因,“让我们找找感觉,适应演出的状态。”
暴力香槟加入兵马司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是去年在北京的 School。纪子元说她那次特别紧张,怕忘词,怕唱错,然而最怕的是自己会演着演着笑出来。
“我特别容易笑出来,每次排练都是憋着笑的,不知道为什么。”纪子元笑着说,“但那次演出我没笑出来,我憋住了,也没忘词,演完我觉得还是比较成功的。人还特别多,我从头到尾都不敢看台下,但经历那次之后,我就没那么紧张了,我就敢睁眼看台下了。”
之前我还做播客的时候,同事朱文博——也是实验音乐厂牌燥眠夜的主理人——看过暴力香槟的现场,并在节目里推荐过暴力香槟的一首歌「两种该死的人」,并且是他自己录的靴腿版(bootleg)。
「两种该死的人」现场版本的结尾部分丁小龙即兴插入了一段孙燕姿「天黑黑」的翻唱作为结尾,十分无厘头却又巧妙有趣。临时改编的源头是他们那天打车去演出场地的路上,听着司机放的「天黑黑」,丁小龙忽然发现:“这首歌的和弦是不是和「两种该死的人」一样?” 于是演出时,他们便即兴地加入翻唱,纪子元说之后的现场会继续试着延续这个版本。
「两种该死的人」原本作为录音曲目进行了新专辑的录制,但限于专辑时长以及作品风格,它和另外一首歌「烧死文明人」一起被拿出来,待合适的机会作为一张 EP 短专辑发行。由于这两首歌创作时间比较早,纪子元的创作思路和当下有所区别,所以她故意将这张短专辑的名字定为《出自山羊李子元二世之口》:“不是纪子元,是李子元,而且是山羊,还是二世”。
暴力香槟现场演出的最后一首曲目是「永远」,它和「卫生」、「土豆在我血液里流淌」是三首创作于去年录音前的作品。“如果要挑一首最能代表暴力香槟的作品,我会选择「永远」,它是一首记录普通人平凡生活的诗歌。”
纪子元和丁小龙创作歌曲的初衷是记录自己的生活,就像写日记一样,而「永远」则是在探讨“记录”作为一种行为本身的意义。
“有时候想记录下来一些很寻常的时刻,尤其是在一些毫无波澜的日子里,在这样的日子里有很高的概率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这些东西全部记下来,其余的都忘掉,也没有什么意思吧。但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忘掉,一切就像不存在一样,那就有意思么?”在专辑录音结束之后,兵马司给纪子元做过一期歌曲创作背景的调查,关于「永远」,她如是说。
“这种设想很消极,所以如果反过来,用积极的想法将之前的消极冲散,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于是又回到那种毫无波澜的平静的日子里了。这就是永远和生活。”
—— 2022 年于深圳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