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Carthy:以最甜腻的曲,唱最刻薄的词
作为一支冷门小众乐队,McCarthy 有两个比乐队自身要知名许多的标签:C86 合辑的参与者,以及 Stereolab 乐队的“前身”(给“前身”加引号是因为两支乐队尽管主创人员有延续,但有截然不同的创作理念)。但倘若你有心思仔细听,McCarthy 其实是一支自身的有趣程度不输这两款标签的存在。
为什么讲要“仔细”呢?因为从表面的音乐听过去,McCarthy 似乎与 C86 场景大部分的乐队相近,拥有独立流行的典型特征:明亮的(jingle)吉他音色、轻快的流行旋律、纤细的英式人声。但你随便点开一首歌,找来歌词对照听,你会发现歌词全然不像音乐那般轻快甜蜜,尽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反讽、挖苦和嘲弄。明面与里子的反差形成
比如第一张专辑 I Am a Wallet 的第一首歌 “An MP Speaks” 即是在讽刺一位人面兽心的议员,说着堂而皇之的话,却做着下流无耻的事。再比如 “Kill Kill Kill Kill” 则是在讽刺极端动物保护主义者,目的是保护动物却恨不得杀人放火,不过,就这首歌的内容和观点而言,乐队成员之间也有所分歧。
总之,McCarthy 作品里几乎没有情歌。如果他们想要写情歌,或许就不会选择麦卡锡主义的那位 McCarthy 作为乐队的名字了吧。
在乐队正式确立名字之前,凭借音乐兴趣而相识于中学时期的 Malcolm Eden, Tim Gane 和 John Williamson 三人便已经开始玩乐队了,后两位的吉他与贝斯均是由 Eden 教会的。当时正是朋克末期,他们主要以翻唱 Buzzcocks 的作品为主(以流行旋律出彩的 Buzzcocks 是 C86 的重要影响源头之一),偶尔在学校或者小型现场演着玩。直至 1984 年,鼓手 Gary Baker 加入后,乐队才以 McCarthy 的名字发行原创作品,并签约独立厂牌 Pink。但很快他们又转投 September 以及后来的 Midnight Music。
1986 年由 NME 和 Rough Trade 合作发行的磁带 C86 很大程度上改变了 McCarthy 的生涯——因为作品被收录其中。自此之后他们预定演出、安排巡演都容易不少。专辑方面,在他们 1990 年解散前,共发行了三张全长录音室专辑,1987 年的 I Am a Wallet , 1989 年的 The Enraged Will Inherit the Earth 以及 1990 年的 Banking, Violence and the Inner Life Today。
从一专听到三专,你可以很明显地听出来乐队在音乐丰富程度上的改变,例如(最粗浅的角度)作品长度从最初的一两分钟扩展为四五分钟。尤其是三专,专辑和歌曲名字都长了不少。风格上看,乐队早期是简单的独立流行,仍有些许朋克或者后朋克的影子,末期则融入当时流行的盯鞋与 Madchester-wave 的感觉。按 Eden 的话说,这是一次更加流行化的尝试,但打榜结果并不太理想。
虽然很难找到和 McCarthy 作风相似的乐队(即以清新甜腻的曲,唱刻薄的政治歌词,或许 The Smiths 的部分作品以及后来 Black Box Recorder 在某些角度会比较接近),但他们还蛮符合我心目中对于英式幽默的刻板印象,好比是《是,首相》的独立流行版。
McCarthy 对于政治的关切均源自 Malcolm Eden,其它成员几乎不会干涉 Eden 的歌词创作。而他的左翼政治倾向则源于 1979 年撒切尔夫人率领保守党重新入主唐宁街 10 号:“她会用一种非常有力的方式来表达她的论点,而反对派中没有人真正回答她。这便是为什么她能不断地赢下选举。如果想要为此寻找一个合格的答案,你就得找到问题的根源。这就是我对马克思主义感兴趣的原因。”
Eden 认为制作完成最后的专辑 Banking, Violence and the Inner Life Today 之后,McCarthy 作为乐队已经将所有能够表达的内容讲述出来,再走下去也不过是重复同样的东西,无法更进一步。于是他决定退出,乐队由此解散。不过谈到解散,吉他手 Tim Gane 则认为其中一部分原因应归咎于他们和 Midnight Music 签订的合同。“与 Midnight Music 签约,是我们犯过的最严重的错误。那份合同是个陷阱,但我们当时没有看清楚。”他在一份采访里这样说。
尽管 McCarthy 在英国本土未曾取得太好成绩,但他们在法国和德国颇受欢迎。也恰是在法国,McCarthy 迎来乐队的第五位成员 Lætitia Sadier。后者参与了最后一张专辑的部分人声创作,并在乐队解散后与 Tim Gane 一起组建了 Stereolab。
既然提到 Stereolab 就多讲两句。Gane 早在 15 岁时便有做一些电子音乐方面的尝试,组建过一支名为 Unkommuniti 的乐队,由于 McCarthy 事务日渐繁忙而搁置。后来随着自己对德式摇滚的喜爱日渐增加,他心底也希望能做更多这方面的尝试,但也知道这并不适合 McCarthy。因此,当 Eden 决定解散乐队后,恰好让他腾出手来创作新音乐,这才有了 Stereolab。后者的乐迷应该感谢 Eden,正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2022 年于北京亚运村